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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慈洗冤笔记4(出书版) 第7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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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严语道:“你不必如此,是我有事相求,就算要谢,也该是我谢你才对。”

“先生有事求我?”宋慈有些讶异。

“我是有事相求,这件事,眼下只有你能帮到我。”欧阳严语往下压了压手,示意宋慈坐下说话,“此事说来话长。你方才言语之中,提及了韩太师。这一切的源头,正是要从韩太师封禁理学说起……”

在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,欧阳严语徐徐说出了请宋慈私下相见的缘由,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欧阳严语早年曾在蓝田书院求学,彼时有好几位朱熹门人在那里讲授理学,蓝田书院由此成为闽东和福州十邑的理学圣地,欧阳严语在学问和为人上深受影响,从此成为理学门人。后来他科举入仕,在太学出任学官,从学案胥佐到太学博士,他始终致力于传授理学。在此期间,有不少曾在蓝田书院求过学的文人志士来到临安太学,其中一小部分与欧阳严语一样,通过科举成了学官,更多人尚未考取功名,以学子的身份进入太学求学。当时朱熹的学问已传扬四海,理学在太学中大行其道,学子们公开行课也好,私下聚会也罢,大谈理学可谓蔚然成风。然而这一切,都随着十年前韩侂胄的主政而彻底改变。

“凶手是斋仆李青莲,”欧阳严语眉头略皱,“你当真这么认为?”

宋慈想了一下,做出了回答:“我是这么认为的。”顿了一下又道,“不过此案背后,应该还有隐情。”

“有何隐情?”欧阳严语问道。

宋慈听到何太骥的案子被提及,这才明白欧阳严语私下约见,原来是为了何太骥的死,问他是否认为李青莲是凶手,听起来似乎话中有话,仿佛欧阳严语知道此案背后的一些隐情。对于何太骥的案子,他本就存有疑问,一直想将此案彻查清楚,自然不想错过任何知情之人。欧阳严语提起此案,没有先说自己知道什么,而是先问他对凶手的看法,再问起此案背后的隐情,可见欧阳严语心存顾虑,此举似有试探之意,倘若他遮遮掩掩,只怕欧阳严语便会生出戒心,不会对他实言相告。是以他不做任何隐瞒,如实回答道:“李青莲虽是杀害何司业的凶手,但很可能不是唯一的凶手。李青莲已然年老,身为斋仆,虽说免不了每日做体力活,力气也不算小,但何司业毕竟身形高大,又正当壮年,李青莲单凭一己之力,将何司业勒杀,再移尸岳祠,以铁链悬于房梁之上,恐怕难以办到,应该还有他人相助。再者,何司业死之前,曾对真博士提及自己有可能会死,当时何司业尚不知道李青莲的身份,那让他预感到死亡的这份威胁,就不应该是来自李青莲,而是来自别处。

“还有,前些日子刘太丞家的大夫刘鹊遇害,我追查这起命案时,意外得知何司业死前曾多次去往刘太丞家求医,每次都与刘鹊闭门相见,而刘鹊的死牵连极广,不仅牵扯到了韩太师,还与六年前叛投金国的将军虫达有关。这位将军虫达,当年很可能并未投金,而是隐姓埋名,藏身于净慈报恩寺中,直到一年前死于寺中大火。与虫达同时藏身于寺中的,还有化名为弥音的何上骐,其人乃是何司业的叔父。

彼时刚刚经历了绍熙内禅,光宗皇帝退位,赵扩登基为帝,宗室赵汝愚和外戚韩侂胄立下拥立之功,前者升右丞相执掌朝政,后者迁枢密都承旨参与政事。赵汝愚尊崇理学,起用了不少理学人士,引荐朱熹入朝出任皇帝侍讲。朱熹多次向赵汝愚进言,认为对待韩侂胄这样的外戚,只可厚加金帛赏赐,不可让其参与朝政,赵汝愚不以为意。但此事传入了韩侂胄耳中,韩侂胄就此对朱熹生出怨恨,与赵汝愚之间也是嫌隙日深。

过去韩侂胄任知閤门事时,有一位叫刘弼的官员与他同为知閤门事。刘弼曾在赵汝愚面前提起韩侂胄有定策之功,赵汝愚却嗤之以鼻,说:“他有什么大功?”赵汝愚本为宗室,还是科举状元出身,如今身为文臣之首,对外戚和武官出身的韩侂胄自然瞧不起。刘弼转而便将此事告知了韩侂胄,韩侂胄对赵汝愚更增怨恨。刘弼趁机进言,说赵汝愚是想独揽大功,韩侂胄若不趁早应对,只怕迟早会被贬往边荒之地,建言韩侂胄控制住台谏,才可保无忧。韩侂胄遂通过内批,任命多位亲信为御史,逐渐控制住了言路,随后短短一年内,他先是通过内批将朱熹贬斥出朝,后又指使言官上奏,称赵汝愚以宗室之亲担任宰相,必不利于社稷安定。大宋自立国以来,对宗室防范极严,极少有宗室之人能官居高位,手握实权。赵汝愚因此被赵扩免去丞相之职,外放福州,不久死于贬谪途中。

朱熹和赵汝愚先后遭到罢黜,朝中不少官员上奏为二人辩护,这些官员大都是理学人士,全都因此获罪,或被下狱,或遭贬黜。韩侂胄倚仗赵扩的信任,从此独揽朝政,凡有意见不合者皆被称为“道学之人”,言官为迎合韩侂胄,纷纷大肆攻击理学,弹劾朱熹“十大罪”,赵扩遂免去朱熹的一切官职,并下诏严禁理学。韩侂胄于是斥理学为伪学,禁毁理学书籍,规定科举考试凡是稍涉义理之人,一律不予录用,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中庸》《大学》等书都被列为禁书,还订立了伪学逆党籍,名列党籍者皆遭处罚,与之稍有关系者,全都不许担任官职或参加科举。这场被称为“庆元党禁”的伪学逆党之禁,前后历时达六年之久,可谓激起了全天下文人学士的反对,尤其是那些近在咫尺的临安太学中的学官和学子,反对得尤为激烈,这其中便有欧阳严语,以及刚入太学不久的何太骥。

与欧阳严语一样,何太骥此前也在蓝田书院求过学,也深受理学影响,成为理学门人,待他考入太学时,正值理学封禁期间。何太骥虽然对外少言寡语,内里却是个心志坚定之人。当时太学有不少理学门人,因为有以杨宏中为首的“六君子”事件在前——赵汝愚被罢相外放时,以杨宏中为首的六位太学生上疏保救,被韩侂胄指为妄议朝政,全都遭到削籍编管,时人称之为“六君子”——这些理学门人不敢公开反对韩侂胄,但时常三五相聚,私下议论朝政,人人都对韩侂胄不满。何太骥也参与其中,常与人密议如何捍卫理学,对韩侂胄尤为仇视。在何太骥看来,要捍卫理学,就必须推翻当权的韩侂胄,然而韩侂胄一手遮天,皇帝又对韩侂胄言听计从,单靠上疏谏言,只会步“六君子”的后尘,可对太学学子而言,除了上疏之外,似乎没有其他能对抗韩侂胄的手段。

“何司业一案,背后千头万绪,越往深处去查,疑点越多。再加上李青莲自尽之前,曾意味深长地对我留下遗言,说是有我在,他便可放心,似乎他知道一些内情,但又不能说出来,只能寄希望于我。因此我猜想,李青莲杀害何司业,很可能是为人利用,其背后应该还有主使,为了除掉何司业,才安排了这一出借刀杀人之计……”

听着宋慈所述,欧阳严语的手一直抓握着座椅扶手,尤其当听到关于何上骐的那几句话时,他的手一下子抓得更紧了。待宋慈说完,他叹了口气,道:“原来你都知道,我还当你被蒙在鼓里……”话未说完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
“先生病得不轻,”宋慈关切道,“该当尽早看医用药。”

欧阳严语却摆手道:“些许风寒咳嗽,不碍事。”看向宋慈,老眼里透出异样光芒,“你肯对我实言相告,毫不隐瞒,那我也无须多虑了。”

宋慈知道欧阳严语这是放下戒备,准备对他实言以告了。他当即站起,躬身行礼道:“先生若是知晓此案内情,还望悉数告知,宋慈拜谢先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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