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病

安娘子被他这话一激，人精神了些，一碗粥喝下了大半碗。

母女正说话间，外头传来脚步声，一健壮少年弯腰穿过门框走来，声音由远及近，“妹妹此话有理，娘您在，那小妇已如此猖狂，您若不在，我兄妹可还有活路？现如今，您多思无益，将养好身子骨才是正道。”

“大兄。”范溪唤了声。

范远瞻摸摸妹妹的脑袋，范溪年方十岁，尚不及他腰部，头顶丱发，在昏暗中愈显瘦小。

范远瞻点起油灯来。

安娘子隐去心酸，笑笑，“溪儿远詹都说得是，为娘想岔了。”

九月天气，晚上已带两分凉意。

范溪将红薯米粥端进屋，借暮光将缺了口的碗放在床前高脚凳上，而后轻轻唤她娘，“娘，现在好些不曾？我扶您坐起喝口粥罢？”

夕阳余韵自木窗格浅浅透进来，室内昏暗不堪，长宽皆不及六步的屋子内只放了一张床、一个箱笼和两张板凳，其中一张被用做桌子。

床上女人虚弱至极，听女儿连唤好几声，她眼珠子方转了转，声音微弱，“溪儿呐？”

“哎。”范溪上前将她扶起来，她已病十数天，原本便瘦弱的身子骨此时轻飘得吓人。

范远瞻坐到床前那张矮凳上，接过碗给安娘子喂食，“娘，您莫忧心家中银钱，今日我去帮人做事，挣了十七个铜板，您一日药钱不过六七铜板，除去您药钱，家中还能结余。”

安娘子拍拍他结实的手臂，欣慰，“我儿出息。”

范远瞻目光炯炯，继续柔声劝，“您在，我们这家方能兴旺起来，待您病好，我再去读两年书，和积蕴一道去科考，也给您挣份家业出来。”

“我儿说得极是。”安娘子望望他，又望望范溪，枯黄的眼中露着憧憬，轻喘着慢慢说道：“过两年，你娶个媳妇回来，生两个大胖小子。等家境好些，溪儿也方便说人家。”

范远瞻温声：“那您须得好起来，不然我们落到那人和小妇手里，可没好日子过。”

范溪将枕头麻利地往她腰后一垫，让她坐舒服些，才去端那碗晾得温热的米粥，“娘，今晚的粥放了红薯与米，又香又甜，您尝尝。”

安娘子勉强笑了笑，勉强抬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发，奈何她手已抬不起来，只轻移到女儿细瘦的腿上搭着，“都已经到这时候，还浪费这东西作甚？”

“娘，您这说的是什么话？”

“难为你们兄妹了。”

范溪伸出细瘦小手握住她冰凉的手，“有甚为难？娘您若不在，我们兄妹归那小妇管，那方叫为难。纵使为了我们兄妹，您也得打起精神来。”